--記一生致力于綠化荒山的老黨員楊泗林
青海新聞網(wǎng)訊
初夏,山林。檸條炫耀著黃色的花朵,榆樹舒展著嫩綠的枝條,蜜蜂在身旁嗡嗡嚶嚶地飛舞,遠處傳來布谷鳥高一聲低一聲的鳴叫,透過樹枝間的空隙,對面被綠樹包圍的村落依稀可見。
這里是楊家山,海東市樂都區(qū)壽樂鎮(zhèn)的一個村莊。
就在十幾年前,楊家山還是一座無遮無攔被"晾"在荒山頭上的村子。談及變化,感慨之中村民們總會提到一個人--被稱為楊家山"愚公"的老村黨支部書記楊泗林。他們說,古有愚公移山,今有楊公綠化荒山。
楊泗林滿頭銀發(fā),面龐黑紅,臉上總是帶著微笑,畢竟是年逾八十的人了,他魁梧的身子略有些彎曲,步履也有些蹣跚。
從記事起,干旱、缺樹、少綠的記憶就一直伴隨著楊泗林。"小時候,連根當燒火棍的樹枝都沒處尋。"他回憶道。
緣自對水和綠色的向往,父親在給幾個兒子起名時,第二個字都以"水"作偏旁,第三個字都有一個"林"字。有水、有林,這就是楊家山人祖祖輩輩的夢想。愿望具有某種神奇的力量,父親怎么也想不到,他的愿望會在大兒子楊泗林手中變?yōu)楝F(xiàn)實。
羊年初夏,一場小雨悄然來到楊家山。
和每次下雨時一樣,楊泗林站在家門口,靜靜地望著對面的山林。他總盼著下雨,一下雨,他的心整個兒會被喜悅包圍--山上大大小小的樹又有水"喝"了。
淅淅瀝瀝的雨聲把思緒帶回到幾十年前。楊泗林17歲參加工作,因為踏實肯干,25歲時已當上了公社書記。然而在1962年,短短二十幾天里,他摯愛的父親和母親接連離開了人世。當時,楊泗林在幾百公里外的草原上工作,而家中幾個弟弟妹妹尚未成年。為了肩負起拉扯弟妹的責任,楊泗林放棄公職回到楊家山,成為一名普通的農(nóng)民。
當過國家干部的楊泗林見多識廣,村民們有什么事總愛向他討教。1973年,楊泗林被村民們推選為村黨支部書記,從此一干就是9年。
在干旱少雨的楊家山,找水吃似乎是生活永恒的主題。"楊家山有個不成文的規(guī)矩--借一袋洋芋可以不還,借一碗水必須要還。"楊泗林53歲的大女兒楊曉琴說。因為缺水,時常有馱水的牲畜從陡峭的山路上摔下去;因為缺水,山外的姑娘們不愿嫁到楊家山。
2000年,樂都縣第一中學開展拉練活動。聽說學生們要在干旱得出了名的楊家山住宿,一位老奶奶囑咐孫女一定要帶上足夠的水。出乎意料的是,女學生發(fā)現(xiàn)楊家山人喝的是清澈的自來水,這讓她對奶奶的人生經(jīng)驗產(chǎn)生了懷疑。
想到這件趣事,楊泗林老人的臉上就浮現(xiàn)出一絲微笑。帶領村民們從4公里外的大山中引來自來水、把電通到村里,那是1978年他擔任村黨支部書記時做的事。在37年前的青海,把自來水通到干旱的山村里,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偉大創(chuàng)舉,他和村民們怎能不感到自豪呢?
當時,楊泗林患有嚴重的胃病,一頓只吃得下一茶碗飯,病重時走路都"打擺子",村外甚至一度流傳"老楊歿掉著幾年了"的說法。盡管身體很差,在鋪設自來水管線時,楊泗林帶著村民炸山巖;拉電線桿,牲畜上不去陡坡,楊泗林就和村民們肩扛人拉,用壞了好幾輛架子車……
這一年,在楊泗林和村民們的努力下,清凌凌的自來水引到了楊家山,宛如明珠般的電燈也點亮了山村的夜晚。
"林蔭夾道,綠樹滿山,讓村民們都用上電燈和自來水。"小時候,大女兒楊曉琴經(jīng)常聽父親講他的夢想。
什么是"綠蔭夾道",當時楊曉琴還不懂。她只知道,家里沒柴燒,路上有鉛筆長的半截樹枝自己也要撿回家;她只知道,村里的大媽、嬸嬸們外出,見到一株蒿草也會做個名"草"有主的標記,返回時必定要挖上。
楊泗林擔任村黨支部書記時曾帶領村民種下了集體林,但在上世紀70年代末卻被破壞殆盡。缺少燃料,村民們就挖蒿子、刨草根,楊家山的生態(tài)日益惡化,泥石流經(jīng)常不期而至,最多的一次曾卷走過八匹騾馬。
電燈和自來水進了村,楊泗林的夢想已實現(xiàn)了一半,而想讓楊家山披滿綠色顯然要艱難得多。
"人一輩子總是要做些事情的。為了讓楊家山變綠,再難我也要做。"楊泗林說。
1998年,楊泗林與村委會簽訂了承包荒山的合同。
1999年春,64歲的楊泗林扛著鐵锨帶領村民上山種樹。
楊泗林的一天經(jīng)常是這樣度過的:早飯后,帶上老伴準備的饃饃和一罐頭瓶茯茶,楊泗林就出門了。中午,即便在離家只有200來米的地方種樹,他也不肯回家吃飯,就地喝口茶,吃點干糧,稍事休息又接著干--他要節(jié)省時間多種幾棵樹。
干山頭上種樹,最金貴的是水。用架子車拉水澆樹,給村道旁的樹木專門拉引水管線、打維修井,雨夜里起身挖塄坎給樹苗堵水、引水……為了讓楊家山的樹苗"喝"上水,楊泗林和村民們沒少下工夫。
植樹季節(jié),楊泗林必定會天天推著架子車親自種樹,79歲以前一直如此。直到去年因為植樹淋了雨得了場大病,這才不再親自勞動。即便這樣,到植樹現(xiàn)場查看仍是他每天的必修功課。
楊泗林對樹木呵護備至。兒女們種樹傷了手他不聞不問,樹苗被蹭破一點皮他會心疼不已。他不讓家人往樹坑里倒臟水,"父親說,樹跟人一樣也是有生命的,應該受到尊重。"楊曉琴告訴我們。
日復一日全身心地綠化楊家山,楊泗林干出了不少門道。他琢磨出一種方法,大大提高了干旱山區(qū)榆樹苗的成活率,連鄰村的農(nóng)民也來學。他發(fā)明的一種勞動工具與新疆的"坎土曼"極為相似,挖溝打埂、松土鋤草、裝撒肥料,用起來很是順手。別的老人出門要拄拐杖,而楊泗林出門總是帶著他的"坎土曼"。
不想讓年邁的父親種樹受累,經(jīng)商的二兒子楊元洲先后在西寧和縣城買了樓房,接父母去享受城里的生活。但每次住上幾天楊泗林就變得少言寡語。"他人在城里,心早就回到了楊家山。那些樹已經(jīng)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。"楊元洲說。
因為干旱,楊泗林和村民們傾注了大量心血在村道旁種的楊樹逐漸枯死。心痛之余,楊泗林又帶著大家重新種下了耐旱的榆樹。沒錢買榆樹苗,每到春天,楊泗林就會去西寧掃飄落在街道上的榆錢,帶回楊家山培育成小榆樹苗。在省城當干部的弟弟、兒子兩家人一有空也幫楊泗林掃榆錢。一到春天,他們的陽臺上總會晾滿帶著塵土的榆錢。
壽樂鎮(zhèn)武裝部部長金利明告訴我,因為干旱缺水,同樣樹齡的山區(qū)樹木要比川水地區(qū)的小很多。整整一年時間,楊家山的一枚榆錢才能長成兩三寸高的小苗。然而,其貌不揚的山里榆樹卻有著更為頑強的生命力,為了從貧瘠干旱的土地中汲取營養(yǎng)和水分,它們的根扎得很深很深。如今,楊泗林種下的一枚枚榆錢已在楊家山長成綠意盎然的榆樹林。
樹木飄落了黃葉又重新吐綠,17個春秋轉(zhuǎn)瞬即逝。
年年補栽,從未間斷,綠色在楊家山漸漸暈染開來。
據(jù)縣林業(yè)部門勘測,十幾年來,楊泗林在楊家山種植青楊、榆樹、山杏760多畝。"除了老書記種的樹,全村還退耕還林2000多畝,綠化面積達8000多畝!"原村黨支部書記楊金有不無驕傲地說。
在楊泗林的潛移默化之下,愛樹護綠在楊家山形成風氣,路旁的花草樹木,無論大人小孩沒有人攀折。不僅如此,房前屋后、山山洼洼都被村民們種滿了樹。
坡綠了,水清了,郁郁蔥蔥的山林里生機盎然。雉雞在此安家,狍子成為??停巴玫募S便暴露了它的行蹤……去年6月,一場大雨不期而至,相鄰的山溝暴發(fā)洪水,而山林守護著的楊家山卻安然無恙。
樹木一天天增多,一天天長大,楊泗林也變成了耄耋老翁,但他繼續(xù)擴大綠化面積,綠化楊家山的心愿卻沒有絲毫改變。只要一談起樹木,他的眉眼中就會泛起盈盈笑意,山山洼洼間的那些樹木似乎灌注了他的精氣神,在無盡地生長。
結(jié)束采訪,臨別時我再次回望楊泗林家門口那幾棵老榆樹,它們是楊泗林一回到家鄉(xiāng)就種下的。50年來,土地越貧瘠,老榆樹的根就扎得越深,如今已長得亭亭如蓋。它們?yōu)榇迕駧砹司G蔭,也帶來了希望。
車子漸行漸遠,在我腦海中,老榆樹站立著的姿態(tài)卻依然清晰。